在這裡，馬路是給畜牲走的，按喇叭牠連鈴鐺都不會響一下的噢。
「欸！有－彩－虹！」 應該是包車旅行的第一天，午後陣雨讓我們錯過一個景點，但天上卻出現了彩虹。師傅聽我們大聲嚷嚷，把車停在路邊，讓我們玩個夠。前一天，台北的天空出現了稀有大彩虹，心裡還有點遺憾沒親眼看著；不過一天的時間，彩虹就以更清晰的半圓輪廓來草原找我們玩耍了。
從來不是真正背包客的我，心滿意足地想：啊，果然就是應該這樣啊。
彩虹很美，但今年到處都在修路，屁股必須很有肉才能睡得穩（得意）。
出發前一個多禮拜，我還在一邊研究大眾交通工具玩呼倫貝爾的方法，一邊竭盡全力的到處亂找旅伴，希望能一起包車。並不是無法一個人旅行，呼倫貝爾沒有那麼落後，各大景點之間仍有巴士穿梭，說到底了就是一種感覺：這裏最美的風景應該在路上吧。
最後，在PTT某熱門看板上，我奇蹟似的一次徵足了三個旅伴，一天之內請好假、刷好機票，讓我得以從路邊苦等巴士的潦倒旅人，一口氣升等再升等，坐在五人座越野車上，一下聽著李榮浩的〈李白〉，一下聽著民俗歌曲〈卓瑪〉。
為了拍這張照片，好像餵了二十分鐘的松鼠，欸台灣沒有松鼠嗎你們。
百發百中遊玩守則：凡收票必叫人惱火
一路上，我都很慶幸自己包車玩耍，因為，幾乎所有大巴到得了的景點，我都不喜歡，最讓人無言的莫過於在室韋邊境遊船。
對於邊境始終有一種迷戀的感覺。全長一千六百公里的額爾古納河，在三百年多前，清朝政府簽訂〈尼布楚條約〉，從此，這條蒙語中原意「奉獻」、「敬上」，視為母親的河，就一直是中俄界河。在室韋的邊境河畔，眺望對岸有俄羅斯人在捕魚之類的，我想，他這輩子應該受夠了對岸中國那群神經病，不斷大喊：哈～～囉～～～
看起來好像很厲害的樣子，其實根本沒人管，甲板還可以偷繞一圈。
那艘該死的游船，票價一人七十塊人民幣，大概四十分鐘船程，開到中俄友誼大橋後折返。這船大概就跟日月潭遊船差不多，原先巴著上層的好視野，結果開船之際，被維安人員以水位高很危險作為理由、趕下船艙，眼巴巴隔著玻璃看窗外風景，還要聽到強國大叔發自內心的感嘆：「俄(ㄜˊ)羅斯的天空也沒有比較藍嘛！」只能不斷安慰自己，有－冷－氣－吹－我－好－開－心－啊－！
這是買票坐船之前，偷拍拍到的景色，真美。
這是花錢買票之後，在船艙裡拍到的，那我為甚麼要花錢進來？中俄友誼就是一條高架橋的概念嗎？
結束遊船後每個人臉都臭臭的，但旅程還是要繼續。我們沿著邊境公路一路開著開著，師傅又停在路邊，指著路邊的一座小山丘要我們上去。雖然不知道上頭有甚麼好玩的，但一行人秉持著「師傅教我做啥我就做啥」的腦弱精神，就手腳並用的爬上去了。
小山丘的頂上反而讓人驚嘆。額爾古納河蜿蜒的河道就在這座山前轉了一個大彎，形容陽光照在河面上很漂亮的那句成語應該叫作波光粼粼吧。坐在山頭，我幻想，如果不坐那艘該死的船，我可以在這裏好好地聽音樂，唱首歌，看雲朵在天空飄動。不過，人生沒甚麼如果不如果，沒坐過那艘船也不知道這個山丘多可愛吧。
河就衝著我的面前轉彎，這才是河景第一排的真諦啊！
河景第一排，游泳去俄羅斯不是夢。（但游過去以後應該是會餓死或凍死吧。）
沒有座標的路邊風景最得人心
破路上的彩虹，山丘上的額爾古納河第一排ＶＩＰ景觀座位，這樣的經驗在包車六天旅程中比比皆是，那些讓你印象最深刻的風景，往往毫無預期，也很難找到確切坐標位置。
比如有一天下午，玩完上車就昏沉沉跟著車身的顛簸節奏睡著了，沿路隱約聽到車頂霹哩啪啦的敲打聲，我想，下雨了吧。又過了一會，車停了，師傅又趕人下車了。剛睡醒眼睛很乾，一睜眼隱形眼鏡就快要掉出來，我一邊眨著眼睛一邊搖搖晃晃走到路邊，眼下是一片松樹林，上頭覆蓋著一層薄薄的雲霧，除了我們路邊沒有別的車了，空氣裡很安靜，瀰漫著還未散去的瞌睡蟲，還有雨水濕潤的氣息。
眼前的景色大概是這樣，拍起來很不怎樣。
但我睡意未消，腦袋接收到的景色大概是這樣的，一點模糊、一點濕氣。
這裡有兩個大石頭寫著，雲海松濤，這標下得多好。緊接著別台車經過也跟著停了下來，在呼倫貝爾就是這樣，你停了他也跟著停，誰都想偷偷一窺別人的私房景點是哪裡。
（我忘了這個地方在哪，寫遊記時微信問師傅，師傅迅速回覆「這是在白鹿島返回莫爾道嘎３６公里處」，好吧其實雲海松濤也是他提醒我的，包車師傅真不是個輕鬆的工作吼？）
就算要繳錢也不一定可以拍出這麼精緻的與馬自拍照啊，是不是、是不是？
行程表上的景點我都不喜歡，白樺林有一個阿伯拿著油漆桶把樹塗白，白鹿島要是沒爬電塔看不到大風景，傳說中純樸的鄉鎮恩和，其實滿滿都是觀光客，滿州里的套娃廣場正圍起密密麻麻鐵絲網在維修。到處都能看到修路、蓋房、做酒店；青青草原上幾個好山頭，都讓柵欄給圍了起來，他們管它叫做私人景區，廈門人來到這裡，跟蒙古人租地做起出蒙古包或騎馬騎羊騎駱駝的生意。
走進Windows桌布的世界也是不用錢的啊，路邊隨便一躺就好了嘛。
或許明年、後年，這兒的酒店熱水澡洗到一半就瞬間冷掉讓人尖叫，這裏的路不再顛得讓人想舉辦「誰的下盤最穩」競賽。但，然而我喜歡的是，隨便一個牧羊人就管轄一千五百隻羊，隨便一個麥田就能拍出Windows桌面的景色，隨便，隨便，空曠的草原沒有過度開發的財氣才美。
幸好趕上此時來了，我走在路上、走在景裡，還能這麼說：
沒有，沒有柵欄與鐵絲網能夠圍住的風景。
牧羊人與其子，明年、後年，他會不會改行去做酒店或民宿了？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