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資本市場病了，臺灣病了，還好獨角獸也病了」，這是金庫資本丁學文為這次訪談準備的簡報主題。
2018 年 2 月 22 日，行政院宣布至少要在 2 年內培育出一間獨角獸。暫且撇開 2 年期限有無可能，其爭議點在於，臺灣市場要打造出估值 10 億美元的獨角獸的機率微乎其微，這些新創勢必得向外發展，尋求更大的市場規模。這不是猜測，是事實。
今年的另一個事實，全球獨角獸的泡泡接連破滅。在美國，叫車平台 Uber 上市股價不如預期，WeWork 更不用說，已經成為新創界的「娛樂新聞」；號稱「每 3.8 天誕生一家獨角獸」的中國，此時面臨經濟發展趨緩，加上中美貿易戰升溫，而近期數據顯示，中國新生增加速度首次低於美國。
獨角獸開始生病了？
訪談過程中，丁學文的語速相當快，據了解，他在臺大念經濟時，也曾參與學校辯論社，畢業後，便輾轉於美國康乃爾大學念 MBA，因而結識了也在念研究所的柯勝峯，日後成為與光陽合作的契機。進入社會，丁的職涯經歷過幾次轉換，從企業顧問到基金經理，現在是金庫資本管理合夥人兼總經理。
金庫資本是做產業整合基金，公司早期是幫助臺灣產業了解中國市場的思維，投資人有八成是來自臺灣的製車供應鏈業者，且都是一流的廠商，其中包括光陽。你可以說，金庫就是在兩岸產業中的橋樑。
至於為何選擇光陽？他回答，當時臺灣僅有三家企業具有國際化趨勢：HTC、捷安特、光陽。「這三間我都找過，但只有光陽聽懂我的話，因為他是我同學。」丁自嘲後接著說，當時光陽在中國賣得不好，中國人正在瘋互聯網，沒有人想投車，直到滴滴打車、ofo 出現，出行產業成為了焦點，金庫透過股權結合的方式，將臺灣高端代工技術來幫助中國產業升級，同時獲得了中國市場過去 10 年的養分。
出行產業泛指牽涉到人們點到點的移動行為，特斯拉電動車、Uber 叫車服務、甚至是公車、捷運都囊括在裏頭。此外，出行產業被視為是繼智慧型手機之後，下一波 10 年革命。
「金庫做到現在 10 年，我們等待的風口終於到了。」丁解釋，一來是全世界的獨角獸開始「生病了」，其次是為了下一代，再來是臺灣的創業家精神正被毀滅。
上個月，丁學文在中時專欄寫了一篇《圈養，養不出臺灣獨角獸》，文中特別提到 Gogoro，並點出政府扶植電動機車產業的盲點。有鑑於明年的購車補助減少，我們進一步詢問共享、自有車會產生什麼變化？
「什麼叫共享？共享就是把閒置的東西，讓人去用，但現在共享不是，變成重資產。」丁舉 ofo、摩拜的失敗案例，指出 GoShare 採用成本更高的電動機車，加上政府、自己補貼，鋪越多賠越多：「你想想它們的模式有什麼不一樣？Gogoro 只有一半是 ofo、摩拜，另一半像特斯拉。」他說，特斯拉近來售後服務不好、電池效率開始降低而導致股價腰斬：「你把特斯拉跟 ofo、摩拜加在一起，就是你剛問的問題……我們要看未來，不能現在爽，對吧？」他微笑說道。
台灣獨角獸還能撐多久？
根據《Inside》今年 4 月報導，Gogoro 目前總共募得 145 億新臺幣、舉債 105 億、公司當時已經投資 116 億，主要用於建造電網，而最新是兆豐銀的 72 億聯貸案，用途也是在換電站的建置。「人在什麼情況下會去借高利貸？」丁學文反問。
前不久 COUP 宣布收攤，是換電模式出海的一種警訊，於是我們問，仍在臺灣燒錢的 Gogoro 還能撐多久？
丁毫不猶豫地說，關鍵在於明年能否能順利募到資金，但他不會觀察這點，並引述特斯拉近期的高管離職潮：「會去 Gogoro 或是特斯拉的高管都是衝著它會上市的股權，而非薪水，公司有沒有問題，問內部最清楚。」
丁表示，他最擔憂的不是 Gogoro，而是政府的誤判可能衍生出嚴重的社會問題：「現在最大的苦主是政府，債主通常有兩種做法，一是果斷地砍掉，我怕臺灣是選擇第二條路。」說到這，他強調自己代表的是金庫資本，是用財經的角度來分析產業。
陸先生過去有找過你嗎？「有啊，金庫是在 10 年前就開始幹，Gogoro 是 5 年前，他來找我的時候，我們已經幹了，幹嘛合作？」接著他說「當時我跟他說這條路是擊鼓傳花，不能走，這世界的錢不會一直傻傻給你的。」
既然 Gogoro 在臺灣是死路，往外走呢？「很難。」丁斬釘截鐵地說，全世界最早支持獨角獸的孫正義，前幾天已經公開承認失敗，如果新創還堅持要走這條路，就叫做「不了解國際趨勢」。
當全世界獨角獸的醫生
在丁學文的腦海中，並非所有新創都是邪惡的。他認為，美食外送、共享機車的確有需求，但不代表得靠燒錢來撐，他將台積電比喻為隱形冠軍：「台積電幫臺灣創造最多稅收，養活了很多人，所以臺灣需要的是永續的企業。」
丁學文認為擁有高端代工技術的臺灣，應該做全世界獨角獸的「醫生」。針對出行產業，臺灣企業從煞車、照後鏡、儀表、限速、軸承、整車廠、電池都是金庫的股東，但燃油車轉型與電動車最大的差異是內部電子元件從 1 – 3% 增加至 30 – 50%，換言之，製車工藝必須轉型：「臺灣第二個很強的叫科技業，轉型就是科技。」丁補充，加上本土晶片、電池以及軟硬結合技術就叫做「藥方」。如此一來，生病的獨角獸就有了救命的醫生與藥方。
金庫資本入主新加坡 Grab？
「最早在東京發表的 Ionex 是說給全世界的獨角獸聽的。」鮮少人知道，Ionex 海外佈局幾乎是由丁學文代表的金庫資本操盤，如早期的盒馬生鮮到印度的 22KYMCO，丁透露，年底將會宣布與 Grab 的合作。來自新加坡的 Grab 提供叫車服務，是目前東南亞最大的叫車平台，範圍擴及新加坡、馬來西亞、泰國、印尼等國家。
「缺乏實績」是光陽電動化佈局最常被提起的事，但就像是臺灣的 WeMo，明年台灣人在東南亞看到的電動機車，很有可能就是光陽做的。
在丁學文的策略中，臺灣應該作為軍火庫，試著去轟炸印度、中國、東南亞等市場。他補充，光是印度、東南亞、中國、臺灣電動車市場就佔全世界近 7 成，這時跟歐美大廠一拚反而顯得多餘。
為了下一代！
結束訪問後，我們透過通訊軟體，希望丁先生能補充訪談未提及的問題。譬如，不該圈養新創的政府，具體該怎麼做？以及，負責治病的臺灣，過程會遭遇什麼絆腳石？
丁回答地很快，他認為政府應仿效日、韓政府的做法，除了以政策支持，還要成為和新市場的溝通角色，但談到國發基金，他認為「Low」，能免則免。再來他說道，擔任名醫必須學會溝通語言，而全世界的共通語言不是英文，是資本運作。
最後，丁學文回覆：為了下一代，一起努力。有人說重要的事要說三遍，這是他在訪談中第三次提到「下一代」。
8-BIIIIIT、Kisplay 採訪報導
